《非梦》
By有木爱喝茶
【忘羡】
去年今日此门中，人面桃花相映红。
人面不知何处去，桃花依旧笑春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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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忘机从二十岁开始，就不再长久留在云深不知处。身上的鞭伤彻底好全后，他就跟蓝启仁端端正正行了次礼，下了山。
一路除魔歼邪，还了许多百姓平安，世人皆道，含光君逢乱必出，为仙中典范。
和那忘恩负义的夷陵老祖全然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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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忘机二十三岁时，夜猎路过云梦，正是盛夏时分，他立在一片湖边。
暮色浓霞，为波纹中的清莲碧叶镀上了一层金箔，看起来珍贵又恒久。
湖边停着一叶小舟，蓝忘机左右望了望，在不远处看见一间小屋，他走过去扣门，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姑娘，见门外长身玉立的一位贵人，脸“唰——”地一下通红，瞪着蓝忘机:“你…你…你…”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。
蓝忘机从怀里拿出钱袋:“可否去这湖中摘几个莲蓬？”
姑娘僵硬地点了点头。
蓝忘机致谢后，踩上小船，几浆划到中心。摘莲蓬时，他耳边仿佛响起熟悉的上扬语气:“哎呦，蓝二公子也来摘莲蓬啦！之前请你不来，如今可是知道乐趣了～”
回身将摘取的莲蓬放好，蓝忘机蹲在船上，听着潺潺水声，良久，一声“嗯”微不可闻。
“唉公子…这银子太多了！”
姑娘追过来，想把多出不少的银钱还给他。蓝忘机摇头，并不伸手接过:“友人相邀，自不可苛待。”
姑娘瞄他几眼，犹豫片刻复又开口，问他是不是蓝家那位小公子。
蓝忘机回身的动作滞了滞。
姑娘却似乎是高兴了起来:
“那就不奇怪了，从前莲花坞的弟子来这里摘莲蓬，魏公子还总提到你。”
“他…说什么？”
姑娘回头找找，跑去湖边，从水中又捞出两只水汽灵动的莲蓬，塞到蓝忘机手中，边动作边说话，似乎是因为提到了一段美好的少年过往，眼底亮莹莹的。
“他啊，说你长得俊秀，比他还强那么一点点，但每次厌离姐姐问他到底哪里俊秀，他又不肯说。偷摘莲蓬被爷爷发现，他还搬你的名号出来挡竹竿，爷爷不信，一竿不落地挥，为这个，他总抱怨你不肯答应他来云梦来着，念叨了好久呢。”
说完也做完了，姑娘抬头笑看他:
“如今也算来一回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这两只莲蓬是魏公子叮嘱过我的，说如果你来了，让我一定拿给你。”
“…为何？”
姑娘耸耸肩，摊开手，指着银子:“他说，送了你东西，这人情你便算是欠下了，定会想着还的…果然如此。”
蓝忘机眉尖微颤，盯着手中多出的两只莲蓬，握得紧了些。
而后一礼，道一句:
“多谢。”
————
蓝忘机二十七岁时，已经在云深不知处待了三年。
思追渐渐长大，需要人教导，他没有将这孩子交给旁人，不放心，也不愿意。
思追很乖，不吵不闹也不贪玩儿，再加上勤勉聪慧，从小功课就在同辈里数一数二，如此，蓝启仁的面色也越来越好，逐渐的，也会缕着胡须夸奖两句，到后来，俨然已经把小思追当做了蓝家新一任的楷模典范。
只有一种时候，小思追会露出一种夹杂在委屈、无奈和忧愁之间的表情。
那就是蓝忘机把他丢进兔子堆的时候。
在思追还极小不甚记事的时候，蓝忘机第一次把他放到兔子中间，小孩子被滚温软的白球包围，看起来像是被埋进了雪里，吓得他眼泪汪汪地瞅蓝忘机。
蓝忘机蹲下，面色无波地盯着他。
只是蓝忘机生来一张厌世脸，这面无表情也是极有威慑力的，小思追扛不住，抖成了筛子，低下头不敢睁眼。
忽然头顶压上来一只手，动作笨拙却极力温柔地顺着他的头发，小思追刚要抬头，耳边就传来一句话。
“不用怕…”
小孩子听了安慰，眼眶一热就要扑过去抱腿，手刚有伸出去的动作，就听到了那惊人的后半句:
“不会变成兔子的。”
思追僵了片刻，默默调转手的方向，抱起一只白兔，给了蓝忘机一个“可爱”的笑容。
刚从前庭走过来的蓝曦臣悄悄退回了寒室，当晚找自家弟弟谈心时，多聊了一个时辰，清心音也奏了两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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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忘机三十岁的时候，又去了一趟彩衣镇。
乱葬岗围剿已经过去了十年，过往的那段猩红云烟似乎已经被人遗忘，人们不再聚在一起讨论夷陵老祖和各大家族的恩怨情仇。酒馆茶肆的说书先生也有了新的话本，在他们口中，仿佛一块儿石头都能变成一段传奇。
除了中间姑苏暴雨的几年，其余每年，秋去寒至的那个月末，蓝忘机都会去镇北的那家酒楼买一坛天子笑，倒出一碗，其余的封好放进静室的暗格。
入夜万籁俱寂时，蓝忘机把酒放在矮案上，月影映在清盏中，笼着朦胧寒光，似是氤氲起雾气。
注视了一会儿后，蓝忘机合上眼睛，眉宇间俱是虔诚。
生辰快乐，魏婴。
我们又同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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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深含光君，避世不避尘。
为何人入红尘？一曲忘羡误终身。
三十三岁的蓝忘机僵立在男子身后，听他指间竹管的断续残音。
颤抖着伸出手，掌心处是有生命气的温热，蓝忘机紧盯着眼前的青年，没有错过他眼底瞬间的错愕和躲闪。
动荡已至尾声，依旧是夏夜微凉，广寒终于听到了蓝忘机蚀心的思念，一阵轻风，捎着一席期许里的来日。
依稀人影在，似是故人来。
只是容颜改，桃花复又开。
非梦。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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